他是被国家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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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光州事件的百科说,在200多名最后留在全罗南道厅的人中,“有10多名女孩子及60多名中学生,因为亲友被杀害而坚决留下”。留下来的学生里就有韩江书写的“少年”。
被军队枪杀的正戴,为寻找正戴遗体来到道厅的东浩,在道厅门前与东浩告别的恩淑,被逮捕而遭受酷刑的振秀、善珠……是关于他们的故事。
少年东浩曾是韩江父亲的学生,于是她得以在很小的时候听闻这些故事。无论《素食者》还是《少年来了》,她都在书写十三岁那年由光州的相册带给她的的“对人类的根本性的质疑”——人类的暴力能达到什么程度?《少年来了》是珍贵的作品。由女性记录屠杀的文学作品的确很少,韩江寻找了很多亲历者的资料,借用他们的视角直接书写的暴力,有别于传统的男性政治叙事,却是用一种更抒情的语言。“有人拿一把三十公分的木尺不停往你的子宫里来回钻数十次,说得出口吗?” “只要偶然看见平凡无奇的Monami黑色圆珠笔,就会不自觉地屏息等待,等待时间能像一摊泥泞一样将我洗刷殆尽”。 国旗覆盖的尸体、喷水的水池,Monami圆珠笔,露出白骨的手指,就是这些意象的运用让她书写历史创伤这样的宏大议题带上颁奖词中提到的“诗性”。善珠对于屠杀前夜的回忆,是“月亮默默俯瞰着围坐在顶楼阳台女子的春夜,当时有人塞了一块水蜜桃在你嘴里”。母亲回忆起死去的孩子,忆起“两边乳头都被你吸得凸起而光滑”。毕竟,被集体叫做历史的,对于私人而言,是一段必须下咽的往事。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记忆。噩梦,无法吃肉,再也无法在夏天裸露肌肤。
开头的那章里东浩问:为何要唱国歌?为何要用国旗来覆盖棺材?仿佛害死他们的并非国家一 样。
最后一章东浩的母亲说:“他是被国家杀死的,这仇你要怎么报?”
将人像肉块一样践踏的,是国家;下令射杀平民的,是国家;向四十万人口城市的军队发放八十万颗子弹的,是国家。提醒我们记住这个,韩江已足够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