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事内
我們在觀看往生者時,其靈魂會不會也在一旁看著他們自己的面孔呢? 走出禮堂前,你回頭巡視了一番,不見任何靈魂蹤影,只有沉默仰躺的遺體,與臭氣沖天的腐屍味。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然而,這段過程中最令你不解的,是入棺之後舉行的簡略追悼會上,家屬要唱國歌這件事。而且在棺材上鋪蓋國旗、用繩子層層綑綁,也是件怪異的事情。究竟為何要為遭到國軍殺害的老百姓唱國歌?為何要用國旗來覆蓋棺材?彷彿害死這些人的主謀並非國家一樣。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嗒!雨水滴落在你的平頭上,你抬起頭仰望天空,臉頰和額頭也沾到了雨滴,霎時間,雨勢變大,從天空不斷筆直落下。 拿著麥克風的男子緊急呼喊: 「請各位坐在原地,追悼會尚未結束,先走一步的靈魂也在為我們哭泣啊。」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如果有另一個平行世界,那麼你上週就會參加期中考,考完試剛好是星期天,所以今天應該會在家裡睡到自然醒,起床後在院子裡和正戴打羽球。你對於過去一星期所發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對於那個平行世界再也無法感同身受。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你走在前頭,帶著老先生前往最角落的那具遺體。你的身體彷彿被一顆大型磁鐵拒斥著,不自覺地想要往後退。你為了贏過這股推力,把肩膀向前縮著行走。當你彎下腰準備掀開紗布時,看見藍色內焰下正流淌著半透明的燭液。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靈魂究竟會在他們的軀體旁待多久呢? 難道是因為靈魂像翅膀般拍打,才使得燭火頂端不停搖盪嗎?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你心裡想著,希望視力可以變得更差,差到連近在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楚,可惜現實是你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尚未掀開白色紗布前,你不會閉上眼睛;直到看見血為止,你都會緊咬下脣緩緩掀開紗布;就算掀開後要重新蓋上,你也不會閉起眼睛。你咬緊牙關心裡想著:我會逃走的。要是當時躺在地上的不是正戴而是這名女子,你還是會逃走;就算是大哥和二哥躺在地上、父親躺在地上,甚至是母親躺在地上,你也一定會選擇逃走。 引自 第一章 雛鳥(東浩的故事) 我想要看看他們的臉,想飄蕩在那些人沉睡中的眼皮上,想闖進他們的夢裡,想一整晚在他們的額頭、眼皮間徘徊飄蕩,直到他們在噩夢中看見我那流血的雙眼,直到他們聽見我的聲音,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開槍、為什麼要殺我。 引自 第二章 黑色氣息(正戴的故事) 我就在那時候聽見了聲響。 先是宛如數千發煙火朝天空齊放般的巨大聲音,接著從遠處傳來遍野哀鳴,然後是所有人同時嚥氣的聲音,最後是飽受驚嚇的靈魂一口氣從軀體抽身而出的動靜。 引自 第二章 黑色氣息(正戴的故事) 該如何忘掉呢?她在黑暗中獨自思索。 如何才能忘掉第一記耳光…… 忘掉那個一開始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冷靜沉著地看著她,彷彿只是在公事公辦的男子眼神。 忘掉當他舉起手要一巴掌打過來時,心裡想著「不會吧」而呆坐在那裡的自己。 忘掉第一記令她備受打擊、頸椎差點扭傷的耳光。 引自 第三章 七記耳光(恩淑的故事) 這本劇作不能出版了,等於從頭到尾白忙了一場。她在腦中回想著前面十頁所剩無幾的幾行文句。 自從失去你們以後,我們的時間就此成為黑夜。 我們的房子與街道都變得黯淡無光。 我們在從此不再有天明與天暗的黑夜裡,吃飯、走路、睡覺。 她想著那些殘缺不全的拗口文句,用黑色墨水塗掉的整段內容,還有依稀可見的單字。 你、怎麼會、看著、你的眼睛、近看或遠看、那是、清晰可見、現在、再、模糊地、為什麼你、會記得。 在變成黑炭的文句與文句之間,她屏住呼吸。噴水池怎麼在噴水?又不是有什麼慶祝活動幹嘛噴水? 她背對著配戴刺刀的黑色將帥銅像,不停向前走去。包到眼下的圍巾使她無法呼吸,於是走著走著乾脆將痠痛瘀血的顴骨露出來。 引自 第三章 七記耳光(恩淑的故事) 她在熟悉的恥辱感裡想著那些死者,他們應該都不會再感到飢餓了吧,因為人生都化為烏有了;但是對她來說,因為還有未完的人生,所以會感到飢餓。過去五年來不斷折磨她的其實正是這一點:還會感到飢餓且面對食物會有食慾。 引自 第三章 七記耳光(恩淑的故事) 她不相信人類了。不論任何表情、真相、天花亂墜的字句,都不再令她深信不疑。她領悟到,自己只能在不斷的質疑與冰冷的提問中存活下來。 引自 第三章 七記耳光(恩淑的故事) 在你死後,我沒能為你舉行葬禮,導致我的人生成了一場葬禮。 在你死後,我沒能為你舉行葬禮,導致我那雙看見你的眼睛成了寺院; 我那雙聽見你聲音的耳朵成了寺院;我那顆吸著你氣息的肺也成了寺院。 春天盛開的花朵、柳樹、雨滴和雪花,都成了寺院。 日復一日的黑夜與白天,也都成了寺院。 在你死後,我沒能為你舉行葬禮,導致我的人生成了一場葬禮。 就在你被防水布包裹、被垃圾車載走以後,在無法原諒的水柱從噴水池裡躍然而出之後,到處都亮起了寺院燈火。 在春天盛開的花朵裡;在雪花裡;在日復一日的黑夜裡;在那些你用飲料空瓶插著蠟燭的火苗裡。 引自 第三章 七記耳光(恩淑的故事) 我原本也以為傷口都已經見骨了,應該不會再繼續對那個部位施予嚴刑,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們明知那是最痛的地方,卻還是將棉花取下,繼續插上那隻圓珠筆,使勁地往更深處扭轉。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剛開始被押進牢房時,沒有任何人敢出聲,就連年幼的高中生也沒開口問過一句這是什麼地方。彼此眼神不曾交會,只有沉默。我們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接受那天凌晨發生的事情,在牢房裡那一個多小時的絕望沉默,是我們生而為人能夠堅守的僅剩尊嚴。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Monami黑色圓珠筆是每次只要走進調查室,就會備好放在桌面的第一階段嚴刑拷問。他們似乎是想要藉此告知我們,身體已經不再屬於我們自己,我們的人生也不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走,那裡唯一允許的事情只有令人發瘋的疼痛,只有足以嚇出一身屎尿的疼痛。 第一階段嚴刑拷問完畢後,他們會開始冷靜詢問,不論我怎麼回答,步槍的槍托都會朝我的臉重擊。我本能地用兩隻手臂抱緊頭部,往牆壁方向退縮。要是我倒地不起,他們就會用腳踹我的腰間與背部,直到我感覺自己快要斷氣,趕緊翻身朝上為止。接著,就會有軍靴在我的小腿脛骨上狠狠蹂踩。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我當時也知道軍人有著壓倒性的力量。只不過奇怪的是,我發現有另一股力量足以與他們的力量抗衡,並且強烈地主導著我。 良心。 對,就是良心。 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它。 那天我把遭軍人射殺身亡的死者搬上手推車推向前方,和數十萬人一起站上街頭面對槍口時,突然發覺原來自己內心深處藏著一個潔淨無瑕的東西。這令我感到十分驚訝。我清楚記得再也無所畏懼的感覺,就算死也無憾的感覺,數十萬人的熱血匯集成一條巨大血管般的那種感覺。我感受到血液流淌在那條血管之中,流向全世界最大也最崇高的心臟;我感受得到脈搏心跳,甚至不諱言自己就是那一份子。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實際上的確有人因為吃飯這件事爭吵過。那個人將餐盤啪一聲放下,大聲對同組的另一名囚犯怒吼:「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吃那麼多是想叫我餓死啊!」一名男孩擠到他們之間說道:「別、別這樣……」我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那名男孩總是十分安靜,也顯得特別畏縮。 「我、我們不是……本、本來就……做好必死的準備了嗎?」 就在那時,金振秀那雙空洞的眼睛與我四目相望。 霎時間,我明白了。我明白那些人想要的是什麼。不惜餓死我們、嚴刑拷打逼供,原來他們想要說的是: 讓我們來告訴你們,當初在那裡揮舞著國旗、齊唱著國歌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讓我們來幫你們證明,現在這骯髒發臭、傷口潰爛、像野獸一樣飢腸轆轆的身體,才是你們。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我不停的思考。 因為想要理解。 因為無論如何,我都得理解自己經歷的那段往事。 混濁的液體、黏稠的膿瘡、酸臭的口水、血漬、眼淚與鼻涕,以及沾黏在內褲上的尿液與糞便,這些是我當時擁有的一切。不,應該說這些東西本身就是我,在這些骯髒惡臭中逐漸腐爛的肉體就是我本人。 至今我依然覺得夏天十分難熬,像蟲一樣的汗水如果緩緩地流到胸口和背部,我就會感覺自己回到當初在牢房裡有如行屍走肉的那段日子,然後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再深吸一大口氣。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在我們問候著近況時,彼此的眼神宛如透明觸鬚般默默伸向對方,撫慰著隱藏在面孔後方的陰影,撫慰著用對話和乾笑帶過、卻難以掩飾的痛苦痕跡。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我們就這樣宛如看著鏡中的自己,經歷相似的人生,度過了十年歲月。我們在日復一日的失眠與噩夢之間,在止痛劑與睡眠誘導劑之間,不再青春,也不再有人為我們擔心或流淚,就連我們自己都輕視自己。我們的身體裡有著那年夏天的調查室,有黑色Monami圓珠筆,有露出白骨的指頭,有含糊、哀求、乞討的熟悉嗓音。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所以說啊,哥,人的靈魂是不是什麼屁都不是啊? 還是說,是像玻璃那種東西? 玻璃是透明又脆弱的,那就是玻璃的本質,所以我們都得小心,否則很容易破碎,要是碎了或者裂開,就不能用了,就得丟掉了。 以前我們有著牢不可破的玻璃,我們甚至從未懷疑過那是玻璃還是什麼材質,就是個透明堅硬的真品。而我們在破碎的那一刻,展現了我們其實是有靈魂的,這也證明了過去我們的確是用玻璃做成的人。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我沒有忘記每天與我見面的人都是人類的事實,包括現在在聽我述說這一切的先生您也是,我自己也是。 我每天都會看看我手上的疤,就是當初見骨的位置,用手摸摸那曾經不停滲出血水、腐爛化膿的地方。每次只要偶然看見平凡無奇的Monami黑色圓珠筆,就會不自覺地屏息等待,等待時間能像一攤泥濘一樣將我洗刷殆盡;等待遇見真正的死亡,把我這份日夜縈繞在心、醜陋骯髒的死亡記憶統統抹去,然後徹底放過我、讓我解脫。 我正在奮鬥,無時無刻不在與自己奮鬥,與還活著的自己、與沒死掉的羞恥感奮鬥,與我是人類的事實奮鬥,與唯有死亡才能讓我解脫的想法奮鬥。先生呢?和我同樣都是人類的您,能給我什麼樣的答覆呢? 引自 第四章 子彈與鮮血(振秀的故事) 不曉得為什麼,只是無意間短暫瞥見的女大生臉龐,竟然可以那麼清晰地烙印在我腦海裡。每當我不小心睡著,還有從睡夢中驚醒時,她們的面孔、蒼白的皮膚、緊閉的雙脣、蓋著布條平躺的身軀,都宛然在目。就像那個臉頰與下巴流下淡淡血水、眼睛半張的男子臉龐……這些景象一起深深鑲在我的眼皮內側,想擦也擦不掉。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妳知道必須仔細留意宛如拼圖般重新拼湊過的報章雜誌照片、經過檢閱刪除的那些文句空欄,以及慷慨激昂的社論黑暗面。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穿著工作服的數十名全南紡織女工占據了那輛公車,那些女孩臉色蒼白,宛如沒晒過太陽的菇類,手拿樹枝伸出車窗外,拍打著車體齊聲歌唱著。那是妳記憶中的清脆嗓音,很像鳥兒或幼小的野獸同時發出的聲響。 我們都是正義派,好耶,好耶 我們一起同生共死,好耶,好耶 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活我們都是正義派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跪著活……讓我們為先走一步的那些人默念,跟著他們奮鬥到底,因為……我們是高貴的。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愈接近甦醒,夢境的殘忍度就會降低,睡眠也會變得愈來愈淺,變得像習字紙一樣薄,最終伴隨著沙沙聲響醒來。腦海中的真實記憶在床頭邊默默等待妳完全清醒,提醒著妳這些噩夢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當睡意像潮水般退去,痛苦的輪廓逐漸清晰,比任何噩夢都還要冰冷的瞬間再度席捲而來。妳再次認清自己經歷過的那一切並非一場夢,而是真實。姓尹的叫妳努力喚醒記憶,叫妳勇敢面對並提供證詞。然而,這件事情談何容易?有人拿一把三十公分的木尺不停往妳的子宮裡來回鑽數十次,說得出口嗎?有人用步槍的槍托肆意妄為地撐開妳的子宮入口,說得出口嗎?他們將下半身一直血流不止導致昏厥的妳,帶去國軍總醫院接受輸血,說得出口嗎?下體出血持續了兩年時間,血凝塊堵塞輸卵管使醫生宣告妳終身不孕,說得出口嗎?妳已經再也難以和其他人——尤其是和男人有所接觸,說得出口嗎?包括簡單的親吻、撫摸臉龐,甚至是夏天露出手臂和小腿時,他人停留在妳身上的視線,都會使妳感到痛苦難耐,說得出口嗎?妳開始厭惡自己的身體,摧毀所有的溫暖與愛意並逃離這些,把自己封閉起來,說得出口嗎?妳逃到更冷、更安全的地方,只為了存活下去。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我無法呼吸。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就是說,那年夏天,你已經死了。在我的身體不停流著血時,你的身體正猛烈地往土地裡腐爛。在那一瞬間,你拯救了我,靠著心臟快要爆開般的痛苦,靠著憤怒的力量,我的血液霎時變得滾燙,得以重生。 引自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善珠的故事) 所有人被抓進鎮暴巴士裡載走時,那些畜牲居然把我們一個一個隨意丟在偏僻荒涼的國道上,每行駛一段距離就丟下一人,就這樣拆散所有人。我沿著搞不清楚方向的小徑走了又走,走到我們再度重逢,撫摸彼此的背,走到能夠再次注視著彼此冷到發紫的嘴脣為止。 引自 第六章 往花開的地方(東浩母親的故事) 因為我不曉得死後的世界長什麼樣,在那裡是否也會相遇、道別;是否有臉孔、有聲音;是否有歡迎或失落等情感,所以我也不曉得,究竟該對失去你爸這件事感到惋惜還是羨慕。我只能單純看著冬去春又來。春天一到,我一如往常地開始瘋瘋顛顛,夏天則疲憊不堪、有氣無力,秋天時終於能好好喘口氣,到了冬天,則把自己徹底凍結成冰,心臟和骨子裡都一片冰涼,再也流不出一滴汗水。 引自 第六章 往花開的地方(東浩母親的故事) 我一開始的原則是把能夠蒐集到的資料統統閱讀一遍,從十二月初開始就不再閱讀其他刊物,也不寫作,盡可能連會面都不安排,只專注閱讀這些資料。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一月快結束時,我感覺到自己無法再繼續研究下去。因為那些夢境。我擺脫掉一群軍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呼吸急促,心臟彷彿就要從口中跳出般。他們之中有個人用力推了我的背。我向前跌倒了,轉身回頭仰望的瞬間,軍人用刺刀朝我的心臟刺來,正確來說是刺在胸口正中央。凌晨兩點鐘,我驚醒過來,奮力坐起身,手摸著胸口,下巴不停顫抖,將近有五分鐘時間無法好好喘息。我沒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直到用手揉臉時,才發現掌心溼了一片。 引自 尾聲 雪花覆蓋的燭燈(作者自述) 我記得那時錯過了從墓地開往市中心的末班車,所以沿著逐漸變暗的道路背風行走。走了好一陣子之後,我突然發覺自己的右手還一直放在左胸前,宛如心臟邊緣已經碎裂,我得那樣按住,才能夠順利帶著它行走。 引自 尾聲 雪花覆蓋的燭燈(作者自述) 「那段經歷就像是一場核災,」我閱讀著遭到嚴刑拷打的生還者訪談內容,「附著在骨頭與肌肉裡的放射性物質,存留在我們的體內數十年,並且讓我們的染色體變形,將細胞變成癌症來攻擊我們的性命,就算死掉或者火化後只剩下白骨,那些殘留物也不會消失。」 引自 尾聲 雪花覆蓋的燭燈(作者自述) 光州是遭到孤立的,是受蠻力踐踏的,是被毀損、卻不該被毀損的代名詞。災難尚未結束,光州不斷重生又再度被殺害,靠著傷口惡化、爆炸,在血跡斑斑中重建。 引自 尾聲 雪花覆蓋的燭燈(作者自述) 現在,我希望可以換你帶領我走了。請你帶我往陽光能夠照射到的明亮地方,往花開的地方走。 引自 尾聲 雪花覆蓋的燭燈(作者自述) 我默默地注視著火苗的邊緣,就像是半透明的翅膀正在拍打著一樣。 引自 尾聲 雪花覆蓋的燭燈(作者自述)
譯後記
從翻開小說內文的第一頁起,你便加入了這群人,你不再只是旁觀者,無法置身事外,不得不身歷其中,甚至感同身受,和他們一起勇敢挺身而出、捍衛自由;一起面對無情的子彈貫穿身體、血流成河、變成幽魂,一起目睹那些殘忍的施暴畫面和堆積成塔的屍體,並且一起承受嚴刑拷打、百般凌辱,以及事件過後在心中揮之不去的那些陰霾,甚至也得承受身為「倖存者」的沉痛與難以抹滅的愧疚。 個人很喜歡書名中的「少年」一詞,反映出當年那些勇敢站上街頭的學生都還只是個純真無邪的孩子,和軍人殘忍施暴的畫面形成了強烈對比,而「來了」有種正在進行的感覺,又為這本書埋下了未完待續的伏筆,也將時間永遠封存在那年五月。當你閱讀完這本書時,記得不妨再回頭重唸一次書名,那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淒涼,而且會持續在心中發酵好長一段時間,久久無法散去。對於那些聽命於長官的軍人來說,或許「少年來了」是他們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因為他們必須對那些手無寸鐵卻意志堅定、無所畏懼的「少年」扣下扳機,並帶著永遠揮之不去的罪惡感及歉疚終其一生;而對於無數個失去少年的母親來說,「少年來了」則可能是她們最引頸期盼、最渴望聽到的一句話,希望有朝一日,兒子可以平安歸來。願世上所有少年、少女都能跨過戰火槍炮的襲擊,平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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